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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(1 / 2)





  卫傥不耐烦听黄毛小子吹嘘自己的身世有多惊人,淡淡地摆手,“我来接我的朋友夏朝芳,人呢?”他从进门环视包房,并没有看见女孩儿的身影。

  夏朝芳?罗少爷一愣,“什么鬼?!”

  边上一个帮闲想了片刻,拇指向后点,“会不会是那个躲在洗手间死也不肯出来的芳丝汀?”

  有个女郎吃吃地笑,“就是总觉得自己最纯洁无暇天真善良的。”

  罗少爷恍然大悟,“你说给脸不要脸,出来混还要装圣洁的芳丝汀是你朋友?领走领走!赶紧领走!既然答应一起出来玩,还搞什么水仙不开花的把戏?平白坏了小爷的心情!慢!她捅伤了我朋友的事,怎么说?”

  自有人伸起手,亮出缠着纱布的手掌心,“一不开心就动刀子,我可消受不起。不过也没有平白吃这疯女人一刀的道理……”

  卫傥的眼光扫过,染着一头黄毛的人讪讪地收声。

  卫傥朝帮闲指的洗手间方向走去。洗手间的门紧紧关着,卫傥推了两下,没能推开,门被人从里面反锁着。听见响动,里面的人嘶声喊:“不许进来!进来我就死给你们看!”

  包房里的人哄笑起来,“我们不进去,有本事你别出来啊!”

  卫傥的眉心蹙起深深的印痕,敲门,“朝芳,开门。”

  洗手间里的嘶喊一顿,迟疑地问:“……傥哥?”

  “是我,开门。”

  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随后洗手间的门咔嗒一声缓缓拉开一小条门缝,等确认门外站着的正是卫傥,夏朝芳才一把拉开门,扑到卫傥怀里,小声啜泣起来。

  卫傥瞥了一眼夏朝芳裸.露在外头的肩膀,虽然她穿得没有包房里其他女郎那么暴露,但也比平时的装束袒露得多。卫傥朝罗少爷方向轻道:“脱下来。”

  罗少爷茫然,脱什么?倒是他身边的女郎识趣,连忙把裹在臀.部充当短裙的大真丝方巾解下来,上前递给卫傥。卫傥接过真丝围巾对女郎淡淡颌首,“谢谢。”随即替夏朝芳披上,搂着她肩膀向外走。

  “喂,我朋友的伤……”罗少爷不甘心这么认怂,然则瞥见倒在包房门口半晌没能爬起身的两个黑衣年轻人,又默默把其他话都咽了回去。

  卫傥情知做人留一线,将来好相见的道理,自上衣口袋里取出名片塞在门口堪堪站起身的黑衣年轻人胸.前的插袋中,“医疗费用尽管找我。”说完轻轻揽着夏朝芳离开包房下楼,驱车送她回家。

  夏朝芳缩在副驾驶座上,一路偷觑卫傥脸色,途中几度开口,可是看他面沉似水,浓眉浅蹙,终究还是没勇气替自己辩解。

  卫傥将夏朝芳送回她的公寓楼楼下,“上去罢,好好休息。”

  “傥哥……”夏朝芳一把抓住他袖管,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,你别丢下我不管。”说着话,眼泪已扑簌簌落下来,将睫毛上的睫毛膏一并带下来,在脸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印子。先前在餐厅包房里恐惧占据上风,肾上腺素使她忘记哭泣,这会儿一肚子的害怕委屈齐齐涌上心头,夏朝芳哭得稀里哗啦,不能自抑。

  卫傥默默看着她哭,待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开始抽噎着抓过面纸擤鼻涕,这才叹息一声,伸手摸摸她头顶,“好了,别哭了,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夏朝芳鼻尖被她擤得通红,用浓重的鼻音把事情经过向卫傥全盘托出。

  整件事的起因,缘于前段时间一个新进公司又十分受异性欢迎的女同事,提出周末了,想约几个同办公室的女孩子一起吃饭,大家增进同事间的感情。两个有老公孩子的女同事当时就表示要回家带孩子,婉拒了她的邀请。夏朝芳平时文文弱弱的,心里十分羡慕新同事热.辣外向的性格,兼之没有男朋友,闲着也是闲着,就答应了她。两人下班后一起吃饭,女同事带她去本城最热闹繁华的商区,在最顶级的餐厅用餐。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夏朝芳被灯红酒绿的奢靡迷花了眼。女同事又教她怎么穿衣,如何打扮,带她蒲夜店泡酒吧,不过一个月工夫,刚毕业初出茅庐的夏朝芳,就改头换面俨然是都会职场里的菁英女郎了。只是她骨子里是老实本分的女孩子,对于上来搭讪的男性总是不能像女同事那样游刃有余地应付。

  今天女同事说要带她一起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,她信以为真,高高兴兴地换上新买的小礼服,穿上高跟鞋,化一个美美的妆,兴冲冲地去塔利亚参加生日聚会。没想到进门时还好好的,稍后又来了几个一看就风尘气很浓的女人,场面就有些混乱起来,还有人当场吸食一些看起来就很可疑的粉末。女同事笑着问她要不要试试看,她心里毕竟还保有是非观念和自己的坚持,忙不迭地摇头。女同事笑起来,一旁有个男人随即说她不给罗少爷面子,想要拉着的她的手强行逼她吸食,她一时心慌意乱,随手抓起一把餐刀,胡乱挥舞阻止对方靠近。一片混乱中也不晓得划伤了谁,耳朵里只有一片尖叫声,她趁乱躲进包房的洗手间,反锁上门打电话向他求救。

  卫傥半垂着眼,掩着眼里冷锐的目光,“你乖乖上去休息,周一就去辞职,剩下的事我来处理,听见了没有?”

  夏朝芳点头如捣蒜,下了车一步一回头地往公寓门廊走去,见卫傥没有飞车离开,这才放下一点悬着的心。

  卫傥等她上了楼,发动引擎缓缓将车驶离。他脸色冷凝如铁。女孩子相约聚会蒲夜店争风吃醋都是小事,可是夏朝芳的那个女同事竟然带着她去参加药.局,诱她学坏,其中还有人甚至想强迫夏朝芳吸.食.毒.品,这就不可饶恕。卫傥嘴角勾起一个冷笑,他自认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好人,这件事没这么容易算数。

  chapter 7陈年老白干

  徐惟希将电话放回基座上,起身走进厨房。她的厨房干净整洁,同她的人一样一丝不苟。惟希取出淘箩,自青花米瓮里舀出杯晶莹的香米,开始做晚饭。她一人独居,并不经常开伙仓,但她喜欢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。一杯米淘洗三遍,轻轻将之倒进电饭煲中,倒入两碗水,开启煮粥模式,就可以不必在一旁看着了。惟希常常会想,日.本这个民族,固然因其对历史的种种狡辩抵赖而教人厌恶,可是却又实实在在发明了很多令生活质量大大提升甚至飞跃的器械。譬如有着几千年历史的米饭加工方式,自从有了第一台电饭煲之后,便产生了神奇的革.命.性的变化,煮妇们再不必坚守在炉灶旁一步不离,免得水溢底焦。

  惟希慢条斯理地做了一碟拍黄瓜和一盘干煎带鱼,菜做完后顺手将灶台擦得一尘不染,这时粥也好了。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粥,坐在厨房的小餐桌跟前,就着碧绿生青的拍黄瓜和金黄酥嫩的煎带鱼,不紧不慢地喝光一碗粥。

  窗外已经传来广场舞节奏强劲的音乐声,混合着孩童的嬉闹与大人的呵斥,热热闹闹地充满着烟火气。惟希一边侧耳倾听,一边把碗筷都洗干净搁在沥水盘上。她的生活除开日常工作,余下的时间,安排得井然有序,一板一眼得令唐心发指,数度表示要把她改造成懂得享受的时代女性。惟希每每想起唐心的样子,都会露出好笑的表情来。

  惟希想,她不是不懂得享受,只是,没办法让自己放纵罢。

  饭后散步回来,惟希给不争气的弟弟惟宗打电话。

  “约了后天晚八点,你到时穿得齐整点,不要老头衫沙滩裤出来见债主。”惟希顿一顿,思及徐惟宗一贯的不良纪录,轻道:“你可以不来,我自然也没必要出头去替你揩屁.股收拾烂摊子。”

  徐惟宗在彼端一径“是是是”地应声,听得出来是真被催债人的手段吓怕了。

  惟希这才撂下电话将约见的地址发给他。

  洗完澡,惟希与父亲通电话。

  徐父笑呵呵地,“前天下午进了农庄,在农庄的鱼塘钓鱼,你猜爸爸钓到多大一条鱼?”

  惟希听这后头稀里哗啦的麻将声,不由露出一丝微笑,“塘鱼?五斤?”

  “岂止啊!我今天又钓着一条二十多斤的胖头鱼!晚饭厨房就用这条胖头鱼做了一鱼三吃,拆烩鱼头又滑又嫩,一点骨头也没有,鲜是鲜得来!水煮鱼片和凉拌鱼皮也都很可口。哎呀,囡囡你要是一起来就好了!”徐父中气十足地说。

  “以后有机会的。”惟希听得出父亲心情不错,转而关心祖母,“阿娘呢?”

  “你阿娘在这边认识几个也是从我们浦江过去玩的老阿姨,吃过饭约在一起搓麻将,乐不思蜀。”

  才说着,背景声里就响起老太太嘹亮的嗓门,“糊了!清一色自摸.!”

  惟希简直能想象祖母眉飞色舞喜上眉梢的样子,轻笑着和父亲道了晚安。

  隔日晚上惟希提前五分钟抵达才开张不久的新百乐门夜.总.会。一向散漫毫无时间观念的徐惟宗难得提前到了,正在门口紧张地搓着手来回踱步。远远看见惟希,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她跟前,张口质问,“你怎么……”可是注意到她脸色微沉,识相地降“才来”两个字默默咽了回去。

  惟希打量弟弟惟宗,灰色马球衫,深蓝牛仔裤,白球鞋,看起来很干净开朗的样子。她点点头,“走罢。”

  新百乐门是酒楼式夜.总.会,提供餐饮服务的同时也有娱乐表演。进门绕过汉白玉浮雕二龙戏珠的影壁,里头是宽敞高挑的大厅,有一大一小两个舞池,大厅尽头有一处舞台,乐队大抵正在热身,演奏着慵懒而迷离的乐曲。舞池周围呈半圆形安置着餐桌,已有不少客人前来用餐。

  有身材浮凸有致的年轻女郎穿着短旗袍,露出一截白生生丰.腴圆润的大腿,手捧装着洋酒的托盘,自惟希身边经过,半是有趣半是不以为然地睨一眼身穿白衬衫黑色休闲长裤的惟希,施施然走远。